杭州京杭大运河边的卖鱼桥

这次到拱墅区的信义坊,是来看这里的两株木香花树的。

正是木香花盛开的季节,这两株大树上的白色木香花披头散发似的开着,是花的海洋,花的瀑布!

信义坊这个地方,数不清已经路过多少遍了,——到大兜路历史文化街区要路过这里,到香积寺要路过这里,到富义仓要路过这里……有时候,随便在运河边遛个弯儿,也要路过这里。

每次来到信义坊,都会习惯性地爬在运河边的栏杆上,看横跨在运河上的那座高高大大的江涨桥。

起先,光是看外形:三个大孔,时而有轮船从孔下穿过;三个孔上的桥背拱得高高的,像骆驼的背。

后来,知道这桥是运河船进入杭州的大门,就越发喜欢看它了。

江涨桥东西向横跨京杭大运河,桥的东边,是大兜路历史街区和香积寺;桥的西边,是湖墅区的信义坊;桥的东北侧,是始建于清光绪六年的富义仓遗址。

相传远古时候钱塘江涨潮,凶猛的江水顺着河道涌到杭城内,可潮水一到江涨桥这里,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掉转头退回去了,桥因此得名。

在江涨桥东南侧,还有一座桥,叫卖鱼桥,它就在湖墅路口。

单看这桥,你会觉得奇怪:这哪里是桥啊,连个桥拱都没有,平平整整地就像是一条石板路。运河上有很多好看的大桥,谁还会注意运河边的这一座不起眼的小桥?

然而,古时候的卖鱼桥,可是舟楫汇聚、商贾云集,是“十里银湖墅”最繁华的地方呢!

最早的卖鱼桥,横跨在余杭塘河上。

余杭塘河,可不是一条普通的河。

隋大业年间,为了漕运,官方疏浚了这条河。那时的余杭塘河,“阔三十步深一丈许,连南渠河,自安乐桥四十五里至杭州之运河”。

明代中期,有一个叫夏以诚的杭州人连中“三元”后衣锦还乡,掏钱建了这座卖鱼桥,还给桥起名叫归锦桥。

及至清代,河上商船云集,“水盈可胜三百斛以上舟,迁旱水涸亦可胜百斛舟”, 从临安、於潜、余杭镇、仓前镇、蒋村乡等地来的摇橹船,满载着货物,摇啊摇啊,一直摇到归锦桥。临安、於潜的竹木山货,余杭、仓前、蒋村的大米,宁波、德清的海鲜,湖州的河蟹、塘栖的枇杷、超山的杨梅……甚至连北货也来凑热闹,人们就叫这条河“运粮河”,又叫它“官塘河”。

运河上的桥

运河上的桥

那时的卖鱼桥,桥西是五界庙,里面的戏台上常年锣鼓不断;桥边是林立的店铺,咸鲞店、米店、竹制品店、杂货店……周边有很多商家的仓库,等待周转的货物就存放在这些库里。

卖鱼桥旁的江涨桥,也热闹得很:来自杭嘉湖一带市镇的货船,顺着运河一艘接一艘地摇过来,从傍晚就开始,一直到午夜时分。这些船早早地开到这里,专等着第二天凌晨的早市。

夜幕降临时,货船上的灯渐次亮了起来,水面和沿岸俱是星火闪烁,人称“江涨渔火”。光绪年间所著《湖墅小志》里,描写了江涨桥边暮雨萧萧、入夜蟹火渔灯点点如繁星的景观,将其称之为“江涨暮雨”,并列为湖墅八景之一。

早起的鸟儿有虫吃。及至次日,天还没有亮,杭州城里的商家铺子就咸来进货了。他们把最新鲜的食物从这里一车车地拉回去,以期天亮后卖个好价钱。

林林种种的鱼,自然是早市上的主角儿。鱼行每天都有挑着箩筐担子的鱼贩,从这里拿了鲫鱼鳊鱼草鱼等各式各样的鱼去沿街叫卖,“武林门外鱼担儿”由此得来,归锦桥也便叫作卖鱼桥了。

那时候,去周边的地方——苏州、无锡、塘栖、德清……都是从卖鱼桥码头坐乌篷船去的,去苏州一个晚上就到。

外地的客人来杭州,也要先到这个码头,皇帝也不例外。

早先的时候,湖墅区有两个码头。大关河塍的码头,是南宋高宗乘船上岸的地方;卖鱼桥的这个码头,是清代乾隆皇帝坐船上岸的地方。

卖鱼桥最热闹的季节,当属每年的正月到清明节前这段时间,远远近近的人们,有计划、有秩序地到三天竺来上香。一船又一船的香客,从卖鱼桥涌上码头,沿着湖墅路去往天竺路上的三天竺去了。

人们都在赶着上完这柱明前香,好回家去耕田养蚕;也只有上过这柱香,才能安安心心地在家种地养蚕。

那时的在卖鱼桥南边的仓基新村,可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富贵之地,有钱的大户人家都来这里抢地盘,盖大别墅。这一带曾经有座叫“米山堂”的宅院,因为主人收藏了北宋大家米芾的作品而得名。

在卖鱼桥老码头,惬意地坐在黄包车上。过路的老姐姐不无羡慕地说:哎呀,这可是有钱人坐的车呀!

多财善贾,长袖善舞!因着卖鱼桥的这段丰富多彩的历史,现代人在卖鱼桥边的运河上建起了一座“乾隆舫”:在一座“候圣驾”牌坊的后面,建造了一艘朱漆雕窗的四层大船。画舫模仿的正是当年康熙、乾隆皇帝下江南的“宝莲航御舟”。内部有“接驾亭”的旧址,陈设一应全是名贵红木制作的——乾隆钦定的25枚用于治理朝政的玉玺印谱、仿帝龙椅、御用餐具……就算不用餐,开开眼界也是很好的!这个“自古繁华,鱼米千船上京邑”,“康乾几度下杭州”的卖鱼桥,如今成了“楼船信足款嘉宾”的地方。

上世纪80年代,余杭塘河北大桥边建起了杭州热电厂,这条“运粮河”又变成了“运煤河”。

后来,随着公路和铁路的发展,卖鱼桥一带的繁华渐渐褪去;再后来,城市建设,卖鱼桥几经改造,早已面目全非。人们坐船也不再到卖鱼桥码头,而是要去武林门码头了。

卖鱼桥不远处的余杭塘河水,依然在缓缓地流淌着。它从余杭区余杭街道南苕溪来,经过余杭镇、仓前镇、五常街道、梦想小镇、杭师大、浙大紫金港、十里银湖墅,在江涨桥的西南侧静静地注入京杭大运河。

沧桑的卖鱼桥啊,它不再引人注目,浩浩汤汤的余杭塘河水也不再打它下面流过。它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,默默地看着十里拱墅的世事变迁。然而,来到拱墅区的人,但凡是知道这座卖鱼桥历史的,谁又能不怀着无比尊敬的心情来看看这位老朋友呢?尽管它苍老无比,是那么地不起眼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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